糙米蟲與世界的狂想曲

　　達拉斯小牛在2014-15的季後賽首輪被休士頓火箭推入0-2的落後困境，而明星控衛 Rajon Rondo 的「達拉斯奇遇記」可能也就此畫下句點，球團今日正式宣佈由於「背傷」原因，Rondo 將從即日起「無限期缺賽」，不論季後賽最後小牛走到哪裡，可能都意謂著 Rondo 本季再也不會身披小牛戰袍登場，嗯，也許下季也不會了。



　　Rondo 缺陣消息來的突然，小牛的官方說法是他的背部早已不適，直到昨天比賽中和 James Harden 的推擠中才讓傷勢惡化，因此才不得不選在季後賽的關鍵時刻高掛免戰牌，但背後真正的原因，相信大家都從小牛總教練 Rick Carlisle 在答覆記者「明年 Rondo 是否會回到陣中」的搖頭回覆中，感受到案情並不單純，特別是昨天 Rondo 看起來無傷無痛卻只登場10分鐘不到的時間， Carlisle 寧可放 J.J. Barea 和 Raymond Felton 上場當人形立牌被火箭隊切爆，也不願意讓 Rondo 上場亮相，很多事情，似乎早在不言而喻中。

　　Rick Carlisle 對於把 Rondo「冰」在板凳上的決定，給了記者一個硬釘子、一個很少總教練會在季後賽對子弟兵說的話：「關於這個問題我覺得你們該去問他本人，就我所知，季後賽是需要球隊每個人都用最有競爭力的狀態投入，重點不在某人或誰不能打，而是每個人都得和球隊有共同努力的目標。」；言下之意，Rondo 的目標跟他不同，跟其他人也不同，乾脆大家不要勉強裝沒事吧。

　　事實上，Rick Carlisle 和 Rajon Rondo 這兩個「R」鬧不合也不是一兩天的新聞了，打從 Rondo 被交易至達拉斯的當下，就有不少警語提出極重教練權威的 Carlisle 和向來我行我素慣的 Rondo，鐵定會爆發一波難以想像的衝突，Rondo 的明星身手在帳面上會讓小牛的陣容加分，但隱憂是 Carlisle 駕馭的了這把雙面刃嗎？結果果不其然，雙方過了蜜月期之後，狀況一路惡化，年初2月時還傳出兩人將帥不和的問題嚴重度升高，甚至在休息室當中起了「爭執」，最後還讓 Rondo 因「行為不當」而被球隊禁賽一場，自此有關 Rondo 季後「鐵定從小牛走人」的流言，開始從空穴來風轉變成「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找 Rondo 來，對小牛來說毫無疑問是步好棋，儘管他籃子不準、得分銳減又脾氣古怪，但是季初剛在塞爾提克復出就傳出平均10.8次的助攻，一度還重新奪回聯盟助攻王的寶座，在塞隊決定不以他為重建核心、對交易抱持開放態度下，對想要尋找紓解 Monta Ellis 控球壓力的小牛隊而言，Rondo 的加盟是再好不過的解答。

　　他老兄剛到達拉斯時還頗有「波士頓讓我有志難伸」的氣勢，1月2日對上塞爾提克單場奪下29分6籃板5助攻，三分球甚至投7中5刷新本季的命中數，豈料之後狀況急轉直下，一連串對總教練的不滿、對小牛系統的水土不服，不只個人數據「暴跌」至平均9.3分6.5助攻，最悲慘的是整季罰球命中率竟然跌破4成，屢屢在關鍵時刻成為對手「Hack」的對象，你幾時看過有控衛被對方用「Hack」戰術伺候的？Rondo 只怕有機會挑戰這史上第一的寶座......



　　Rondo 的脾氣不需要我們多討論，他不是那種好好先生、會跟大家稱兄道弟的休息室開心果，多數時候他很安靜、很孤僻，脾氣很拗，就連老大哥 Paul Pierce 在日前接受專訪時，提起自己過去在波士頓的歲月，也表示江湖上流傳已久「Rondo 跟 Ray Allen 的矛盾」，起因就是兩人脾氣的不對盤，Rondo 不是那種會討人喜歡的人，就隊友來說，PP認為 Allen 再怎麼不喜歡 Rondo，也該尊重自己的隊友和團隊；同樣的說法帶回 Rondo 和 Carlisle 身上，隊友尚可勉強自己跟你共事，但如果你對教練還是這種不理不睬、愛理不理的態度，事情就大條了。

　　對於像 Rondo 這類「有個性」的球員，或許最適合帶領他的總教練不是戰術派的，而是善於調和鼎鼐、順著明星球員摸的總教練。前MLB紐約洋基隊的名教頭 Joe Torre 就是擅於此道的總教練，豪門洋基向來明星如雲，但 Torre 總能完成整合戰力的工作，說服這些大牌明星們為他死心蹋地的效力，關鍵在於他「不會硬要教會他們怎麼做」，理由是明星球員之所以明星，他們的天賦、球技、觀念都是相對出色的，作為教練可能沒有太多能教他們的事，如何讓他們團結一致才是教練的工作，因此這種教練可能肚子裡沒什麼墨水、戰術素養不一定很高（當然，Torre爺爺我不是說你），但是鐵定是人際關係的高手。

　　很不幸的，別看 Rick Carlisle 長得跟喜劇泰斗金凱瑞(Jim Carrey)根本就是雙胞胎的長相，基本上他的執教不只一板一眼、很強調戰術系統，他也是不會跟 Rondo 來那套「只要你開心就好，我不會限制你的」，小牛隊雖然名為 Dirk Nowitzki 的球隊，但球隊能在之前奪冠，Carlisle 確實是最大的功臣，他的系統證明能讓小牛繼續在激烈的西區當中屹立不搖，在他手上能讓 Dirk 戰勝老化、也能讓 Ellis 獲得解放，偏偏就是會讓 Rondo 雜魚化，當兩個自我意識都很強烈的人撞在一起時，悲劇就這麼產生了。



　　小牛高層可能也沒想過一步好棋，最後走成這副局面；據聞 Rondo 曾對高層喊話，他絕對還是有意願留在達拉斯，但是前提是總教練必須更換，但從今天的決議看來，顯然在隊較久的 Rick Carlisle 是高層比較珍愛的至寶，小牛隊上下可能都做好跟 Rondo「分手」的準備，長痛不如短痛，就讓「背傷」來順水推舟一下，大家都有台階下、場面也好看一點。

　　Rondo 的身價鐵定會受到影響，不會投籃（甚至現在連罰球也不會了），平均得分不到10分的控球後衛，即便傳球技巧出眾、身手依舊又是29歲的當打之年，但是你要說服市場在身上投注千萬以上的年薪，難度真的還不小，就成績和影響力看來，他已不是昔日那個明星控衛了；更何況他在小牛隊意興闌珊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會怕，一樣是季後賽，以前穿綠衫的 Rondo 是斷了手都還單手上陣、現在卻是上場跟 Harden 在那邊「摸摸摸」然後流露事不關己的神情，我相信他還是想贏球、還是想證明自己的，但他的脾氣不改，這會讓很多球隊怯步。

　　即便之前最想獲得他的洛杉磯湖人，現在可能也會猶豫了。

　　29歲，不只球技成熟，也是身為在職場上打滾一陣子的人，你不能再用「涉世未深」來說服自己，拒絕社會化這件事，人在社會生存就是得視情況低頭，「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這是還沒長大、還不需要負擔太多責任的孩子才能擁有的特權，對成年人來說，這樣的任性太奢侈了；你想要在一個組織中大顯身手、闖出自己的一片天，第一優先的要務就是「留在這個組織中」，而很多時候，留在組織中的關鍵，就是你的政治必須正確。

　　這很現實，或許你會覺得說什麼政治正確才能做事，根本狗屎；事實是，當你政治不正確，你只能吃屎。



　　從小牛隊的「軟豆事件」中，我們可以看回鳳凰城太陽隊身上，在「少主事變」發生後，要求總教練 Jeff Hornacek 下台的聲浪愈來愈加劇，加上這季的球隊戰績、表現不合期待，球員整合就像一盤散沙、戰術體系完全沒有確認，不少球迷已經是用「痛心疾首」、「刻不容緩」的態度在面對「炒掉 Hornacek」這件事，但說實話，我覺得這事兒有難度。

　　因為，Jeff Hornacek 政治正確。

　　當然，我不是要鼓吹「政治正確就鐵定一切都對」的論點，而是試著想說明太陽目前面對的狀況，Jeff Hornacek 是年輕總管 Ryan McDonough 接掌政權以來後的首位總教頭，而且是經他親自面試、懇談確認過後任用的人，換句話說，他是「想法和 McDonough 最契合」的總教練，McDonough 也不只在一次訪談中提過，當初選 Hornacek 這位菜鳥總教練的原因，就是他認同球隊的建隊方針，願意去當藍圖的規劃者之一。

　　是故，與其說太陽這季戰績「開倒車」，不如說上季的成功是「超乎他們的計畫之外」，這在之前的文章中有大概提過，而現在他們依然死守自己的規畫藍圖，試著想要在一片狼籍當中導回屬於他們的「正軌」；外界最大的誤會是 Goran Dragic 和 Isaiah Thomas 都被交易出去，他們的規劃早已經宣告失敗，但這兩個人對高層的意義不同，Dragic 是「前朝留下的舊臣」，他若能配何規畫、最棒，若不能，大家有緣再見；至於 Isaiah Thomas 的狀況，他的定位是「雙衛系統的備胎」，豈料最後備胎成正主兒，他的攻擊能量讓你難以忽略他、卻又搶了雙衛的戲，這本來不該出現在未來規畫中的傢伙已經快變三主角了，所以當確定能夠把 Brandon Knight 交易來的情況下，放走他幾乎是必然的事，或者該說，不論 Dragic 有沒有被交易走，「IT」可能本來就是太陽預備在季中交易處理的人選。

　　這點可能「IT」自己也有感覺，所以去到波士頓後，他對自己遭到交易這件事說道：「太陽對於『三衛系統』似乎有點過於恐慌，因此急於尋求解套方式。」，等同為自己成為籌碼這件事定調：「太陽不敢再打三衛了，所以要把我送走。」



　　我不討厭 Jeff Hornacek 這個人，有些他的特質我甚至還很欣賞。低調、樸實、不求揚名立萬、甘於平淡；他的妻子回憶兩人在大學的交往時，說直到兩個人都快畢業了，才發現 Hornacek 竟是校隊的籃球員之一，平常他絕口未提過這件事。但有些 Hornacek 的人格特質，又會讓你覺得看了會替他捏把冷汗，譬如他是很「old school」的那種死腦筋，信任階層關係、要求權威性、服從紀律等等，這點你從他在 Dragic 離隊風暴中的發言就能略之一二，一旦翻臉、離隊，他會公歸公、私歸私的幫著自己人數落你，哪怕你上週還是他的先發後衛、上季是救了他整隊戰績的年度最佳進步獎得主，各為其主，我就是不會賣你臉面。

　　高層的態度很明確，即便現在全球太陽迷對於 Hornacek 的態度已經到了「怨聲載道」，「人皆言斬」的程度，Ryan McDonough 依然沒有把「換教練」這件事當成季外最重要的事，他們歸咎太陽本季的失敗是兩個部分：上半季因「三衛體制」的消化不良、下半季因「少主事變」而在整合戰力，加上 Knight 受傷，沒打進季後賽是可被理解的，罪不在總教練（這是我揣測高層的想法，請別戰我......），而 Hornacek 能把太陽帶到最後關頭才確定從季後賽競爭中出局，已屬不易，這要是在東區，說不準太陽已經重返季後賽了，太陽辦公室並不覺得這是失敗的球季。

　　也正因嚴格說起來不算失敗的球季，至少 Hornacek 的帥位也許還能坐段時間，畢竟 Ryan McDonough 和他對於「未來」的想法應該還是一致，現在砍他去找一個新的總教練，依然是要從頭練起「雙衛系統」，對高層來說是多此一舉、而且還多了一個熟悉度的風險，是故總覺這一大段的想法，我覺得「政治正確」的 Jeff Hornacek，帥位應該還是穩當當的。

　　當然，我什麼也不是，預測失準的也頗大（我想，應該頗多太陽迷希望我預測錯吧？）



　　其實，愈在職場上打滾一段時間，對於很多事的看法，往往會跟從前年紀小、單純看球時的觀點有很大落差，NBA也是一種職場，很多時候一個機構單位會制定策略方針，會需要部份同仁犧牲、被捨棄，而方針的可行性、是否會成功這些考量點都沒人能肯定，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愈是底層的單位，愈沒有反抗的權力；我們當然希望社會上每個人都能做「真我」，但「真我」有時會傷害團隊、傷害大方向，有人選擇含淚吞了、有人選擇大膽離去、有人則選擇拒理力爭而在主管面前黑掉、有人則是默不作聲，但對組織也沒什麼忠誠度而言，對他來說，就是領薪水、作戲罷了。

　　Goran Dragic 不太可能不曉得知道太陽的建隊方向，但他顯然希望自己是「那個主角」，可惜的是太陽現在不只想唱「雙控衛」的雙主角戲，真正的主角還是 Ryan McDonough、Jeff Hornacek 這些人，雙方對於「團結」和「自私」這些詞有嚴重歧異主要還是來自價值觀的差異，我覺得這很難論對錯，Dragic 的生涯有限，他想把握現在發光發熱是可以理解的；太陽辦公室想要建立像馬刺、像老鷹那樣的團隊籃球，我也可以理解，所以對於走上這樣的結局，我只能在理解當中，默默接受，支持太陽至今也已超過20年，不再是小毛頭，也經不起情感變動，去支持、去愛上另一支球隊，球隊再怎麼變，也只會選擇留下支持。

　　就像是個老本不多、卻把一切壓在一間小資本公司的小小股東，除了期望新來的年輕執行長最好有點本事，我還能怎樣呢？

　　不過，既然 Jeff Hornacek 的帥位可能短時間不會被動搖，你們好歹也換個比較會畫戰術板的助教吧？要是太陽的戰術體系繼續這樣「單打無雙」下去，團隊籃球還沒打成，我看老闆 Robert Sarver 的耐心就會先用完，到時候就沒有什麼政治正確的問題，出錢的老闆才會是正確的準則......

　　我只是想分享個 Rondo事件的想法，最後卻寫成這樣的雜文，我想，最近確實感慨是多了些吧。



文：泰瑞克斯
圖片來源：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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