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米蟲與世界的狂想曲

　　說來慚愧，這篇文章其實最早在2年前就動了念頭想寫，但外電資料找一找、事情一多一忙就這麼擱著；好像有很多文章都是這樣的，起了個念頭想寫、最後因為種種微不足道的小因素而擱置、胎死腹中，某種程度上，我們對於某些失去的事物也有一樣的感受，譬如說：「鳳凰城太陽失去 Channing Frye」這件事。



　　選在現在這個時間點，突然「沒頭沒尾」的想念起 Frye 是有些唐突，但主要還是近期在看了不少國內外太陽評論員、寫手、球迷們，針對太陽近2～3年的分析紀錄與建隊歷程作討論，其中有些評論都有提及「失去 Frye」這件事，因此才突然想到這位曾深受太陽迷愛戴，從來沒人料想到他能轉型成為「高炮塔」的前亞利桑納大學校友。

　　而且在現在這個糟糕時刻，確實各種過去的種種美好，都是格外讓人懷念的。

　　把時間倒帶，回到兩年前的休賽季；當時奧蘭多魔術開出一紙4年3200萬美金的合約給31歲的 Channing Frye，希望能夠網羅他前往佛羅里達擔任先發大前鋒，並且協助包括他的親表弟 Tobias Harris 在內的年輕球員成長，Frye 默默的已在聯盟中成為「資深球員」，同時具備一些季後賽經驗，對「後魔獸時代」的魔術來說，是個物美價廉又具備「高炮塔」優勢的選擇。
　
　　太陽當時正碰到轉型期，要從「少主掌權時代」過渡到「雙衛時代」，作為「後Nash時代」所留下來的遺臣，Frye 是既能理解舊有戰術系統、又是雙衛系統中打檔拆的一枚活棋，可是太陽管理階層不願意在一個已經31歲、前一年還曾因心臟大手術而缺席整季的大前鋒身上賭下平均800萬美金的年薪（事實上，我覺得真正的問題是他們不希望給 Frye 一張4年長約），加上當時太陽正規劃要提供一紙頂薪給自由市場上的頂級球員（鎖定對象甚至拉高到 LeBron James、Carmelo Anthony 等人），雙方因此分道揚鑣。

　　「我們都希望能留下來，長時間成為太陽隊的一員。」Frye 當時受訪時如此說道：「特別是當你歷經了一些事，我們一起成長並具有巨大的化學效應，因此分開其實很艱難，我當然希望能夠留在這繼續當個太陽人，但事情就這麼發生了，我想現在離開其實是個對的時間，只是任何時候的分離，都難免會讓人五味雜陳。」



　　針對太陽當初的選擇，其實 Frye 沒有太多的怨懟，後來受訪時他坦承：「有關他們正在做的事情是有道理的，球隊試圖得到一個明星等級的球員，只是我的小老弟們（指太陽的小將）告訴我，過去幾個月對他們來說，球隊依然有不少動盪。」（這邊指的應該是像 Eric Bledsoe 的簽約風波、太陽意外簽下 Isaiah Thomas 要打三衛、網羅自由球員失利等等）；唯一讓他對太陽辦公室有點不諒解的，可能是老闆 Robert Sarver 在上《Arizona Sports 98.7 FM》的節目時，暗示 Frye 在收到魔術的報價後，只給太陽隊3分鐘的時間考慮是否跟進，Frye 表示那並非事實：「我不知道這種說法是打哪來的，我們早在那之前就為這件事討論了幾個月，而它並沒有獲得進展，我不喜歡談生意時充滿沒有意義的對話，奧蘭多對於我的未來有完整的銷售計畫，而且很明確表明他們希望我去。」

　　可是 Frye 後來去了魔術並不好過，雖然還是擔任「名義上的先發」，但是重要性和在鳳凰城相比已經大減，平均上場時間不到25分鐘、至今兩個賽季的平均得分都不到雙位數、籃板更是只有平均3.7個的表現，唯一符合生涯曲線的數據，似乎是那近4成左右的三分球命中率，但他在魔術的工作卻也不只是投投三分而已，在太陽時也不是，儘管很多人會這麼誤會他的角色。

　　先來看一段回顧影片，太陽迷請準備好面紙，這畫面可能無處不傷感。


Nash - Frye - Gortat pick and roll, 2011-12 season

　　先姑且不論控球的那個真神人，有辦法「在球場上的任何地方傳出任意角度的球給任一自家隊友」這件事，Frye 在太陽最大的功用就是「製造空間」，影片當中可以簡單的看到他和 Marcin Gortat 的搭配極具破壞力，當對方的大前鋒碰上太陽隊的擋拆攻擊時，必須選擇「被 Frye 給拉去三分線」還是繼續鎖死準備往內線推進的 Gortat，更可怕的是在這兩個選擇之外，太陽還有 Steve Nash 這門史詩級的自走炮在旁虎視眈眈，這套戰法在 Nash 待在太陽的後期被大量使用，既節省 Nash 必須在進攻端Carry全隊的體力，也因為這個小組配合而讓對手防不勝防。

　　你可能會說，那是因為和 Frye 搭配的長人是像 Gortat 這種在低位具有威脅性的長人，現在的太陽並沒有這樣的人才，即便他留下來、上面影片的搭配組合也無法重現，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情況；可是 Frye 打球是很聰明的，他的擋拆觀念以及外線能力一直到現在都是被嚴重低估的，在下面這段影片中說明只要跟他搭配的長人是「能夠作好掩護工作的」，他就有辦法能幫助球隊得分。


Suns screen play for Channing Frye

　　雖然我也很喜歡 Robin Lopez，但你再怎麼樣也不會說他是個極有進攻威脅性的人；但是他的擋人技巧非常紮實（今年轉去尼克後，他依然有維持這項優點），當他在高位幫 Frye 擋了對方的大前鋒時， Frye 獲得的空檔會非常之大，而他對於這種球的把握性非常高（至少比現在太陽任何一個能投外線的人都高），我們以前可能不太注意到這件事，直到近兩年發現太陽連個「穩定輸出」的三分射手都找不到時，才發現我們之前的胃口被 Frye 養得多大（更別提 Nash 那些射手了）。

　　「空間感」，這是在籃球場上講起來有點虛幻的名詞，但我認為這三個字就是 Channing Frye 在太陽生涯中最能代表其球風的字眼；他的存在讓中鋒獲得更開放的進攻空間，而且還會完全把對手的大前鋒給拉到油漆區以外，你常會看見 Frye 在進攻過半場後，人已經站在弧頂等著要幫 Nash / Dragic 做擋切，而當你的後衛繞著他團團轉時，他要不就是站到三分線外等待放冷箭，要不就是帶著你的大前鋒一起去側翼地區，等著欣賞 Gortat 或是太陽的「小後衛」們去肆虐籃下，可是現在的太陽隊，根本沒有任何一個大個子做得到這件事（OK，也許 Markieff Morris 或 Jon Leuer 有那個潛能，但他們有 Frye 的觀念和準度嗎？）



　　2012-13球季，Frye 因為心臟手術而錯過整季，當時頂替他上陣的大前鋒叫作 Luis Scola；說實話我當時並不覺得這個補強很糟糕，Scola 是老球皮、進攻和籃板能力都有中上的水準，照理說他和 Gortat 的雙人組合應該頗有搞頭的，但最後他們卻和剛「鳳還巢」的 Goran Dragic 協力打出「後 Nash 時代」最慘烈的一個賽季，賽季後讓我們獲得第五順位，選中了 Alex Len。（好吧，這是個意外收穫）
　
　　不是 Scola 的問題，是根本上他跟 Frye 根本是不同類型的大前鋒，他拉不開「空間」、也投不進三分球，而且因為他的射程「只」能拉到中距離，造成對方的大前鋒依然能夠待在油漆區附近包夾 Gortat，即便 Scola 出現空檔，要是像 Serge Ibaka 這種運動性出色的長人，輕輕踏個幾步就能完成補防。


Ibaka helps and recovers（可以比較一下 Scola 接球的位置和上面 Frye 的位置差多遠）

　　現在回頭來看，鳳凰城太陽真的嚴重低估了 Channing Frye 對太陽的重要性，至少管理階層是如此（我決定這次要撇清，我自始自終都覺得失去 Frye 是巨大的損失，可是魔術的報價不被跟進，也是可以被理解的事情，只是我會覺得很可惜）；太陽辦公室可能覺得 Frye 的功能性只要找來「會投三分球的長人」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所以我們先後擁有不少會投三分的長人，包括 Anthony Tolliver、Morris，以及現在的 John Leuer、Mirza Teletovic，而你也會發現，市場上除了絕對不可能換隊的 Dirk Nowitzki 之外，只要是能投三分球的長人幾乎都跟太陽有過合作傳聞（不論是交易、FA簽約），包括 Spencer Hawes、Ryan Anderson，甚至是還在灰狼時的 Kevin Love，但其實 Frye 的功用不是「會投三分球」而已。

　　根據《82games.com》的數據顯示，2013-14年當 Frye 在場上時能帶給太陽隊+6.1的影響，而當他下去板凳休息時則會讓球隊變成-2.3，這中間8.2的差距是該年全隊僅次於 Goran Dragic 的正負差（Dragic 當年是8.6）；而在更早之前的2011-12年，他在場上是+4.8分、下場休息時則是-5.9，全隊正負差同樣僅次於當時的主控 Steve Nash（Nash當年是可怕的+12，但這隊的靈魂本來就是他，這倒不難想像），就簡單從數據來看都可以輕易看出 Frye 才是這支球隊的「二當家」，除了後場控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了。

　　就戰術來說，也因為 Frye 的檔拆觀念是承襲 Steve Nash 時代的「嫡系太陽」，他在每次進攻的站位都能為太陽具有切入破壞力的後衛創造出挑戰籃框的空間，這也是 Dragic 當初在 Eric Bledsoe 受傷而獨力率隊時，能夠在內線玩爆一票NBA內線的主因；當攻擊發起時，Frye 幫 Dragic 把內線的大個子給拉到外圍來，讓他能夠進去用漂亮的左手進攻挑戰籃框，或是透過換防，讓 Dragic 能夠在內線盡情的「戲弄」對方的長人，而 Dragic 被盡情釋放過後的切入破壞力，也能讓包括 Frye、Gerald Green 等人的外線受惠，但這個體系在「雙核」（甚至「三核」）確認後被破壞，而且最可惜的是，Frye 和 Dragic 現在各自都找不到這樣搭配的隊友，就此讓這套系統成為絕響。


Goran Dragic/Channing Frye Pick and Pop (2013-14)

　　「投三分球」只是 Frye 的其中一項功能，現在太陽的內線也不乏能投三分的人手（如果 Teletovic 也算是內線球員的話），但是他們的擋拆觀念都沒有 Frye 好，即使是我認為現在觀念、走位比較有樣子的 Leuer，他多半也是在罰球線附近的位置虛檔一下，就急乎乎的要回到他吃飯的地方（籃下），真正擋的好的人譬如 Tyson Chandler、Alex Len，射程更是比中距離都還要短。

　　而 Frye 的防守雖然不至於到「優秀」，但至少也有達到基本的平均值要求，他的數據受限於幾乎沒有的進攻籃板（因為他在進攻端時多半都離籃框無比遙遠）而吃了不少虧，但是仔細研究其實他生涯還是有18.5%的防守籃板率，在太陽的最後幾年都有突破20%，唯獨最後的2013-14年跌到16.6%，可是那是因為他當時的隊友是籃板癡漢兼移動防守兵器的 Miles Plumlee。當然如果你硬要挑剔的話， Frye 確實沒有辦法幫你去扛像 Tim Duncan、Al Jefferson 和 Zach Randolph 這類的硬漢大前鋒，但與此同時，他在進攻端卻能把他們給「引出洞外」，功過相抵，你還是會喜歡這個佈局的。



　　Goran Dragic 當年在 Channing Frye 離開後接受《Grantland》的訪問時曾真切地說：「今年當我們在打Pick-and-Roll時，很大的重點是 Channing 站在外圍，這讓我有足夠的空間進行操作，我可以殺入內線然後製造出包括他和其他人的空檔，他為我們提供了重要的空間，尤其對我和 Eric 來說更是，也是因為有他在才能讓事情變得更簡單，因為沒有人能夠突破他的擋拆。」；當然，現在重提這事畢竟有些遲了，Frye 去了魔術、Dragic 自己去了熱火，就連訪問他的《Grantland》也都已經關門大吉了，光陰荏苒、物換星移，實在也沒什麼好惋惜的。

　　Channing Frye 對於太陽隊來說還有一個很大的功用，就是當他在「後 Nash 時代」還在陣的時候，他其實是這支球隊實質的老大哥角色，特別是當原本的休息室領袖 Jared Dudley 被交易至快艇隊之後，他和 Dragic 是唯二待在太陽較久的老臣（如果把去外面轉一圈才回來的 Goran Dragic 扣掉的話，他就是唯一），因此你可以看到很多賽後訪談或是有關年輕人的發展等等，都是由 Frye 負責發話。
　
　　還記得 Len 剛加入球隊時，是 Frye 在當他的導師，並代替他向媒體喊話，只要給 Len 一些成長時間，他保證能夠成為讓大家驚喜的禁區球員，另外也有很多團隊上的磨合問題，也都是他居中在發話協調的，或許這也就是這回 Markieff Morris 毛巾事件鬧大後，Marcin Gortat 竟然還隔空喊話，直言「太陽現階段並沒有能領導這些年輕人成長的成熟球員在壓陣」，這些脫序行徑並不能完全只單方面怪這些孩子們的主因，仔細想想，太陽是否在這兩年嚴重缺乏「有領袖氣質」的球員呢？本來我們期望 Tyson 能做到這一點，但現在他反而讓人有種「我的興趣都在教導 Alex Len 上面」的感覺......如果 Channing Frye 還在陣的話，會有現在的休息室問題嗎？
　
　　還是同樣的話，歷史畢竟不容假設，我們也只能默默這麼想像。



　　你很難去苛責太陽辦公室的暑假作業，撇開現在球隊烏煙瘴氣般的團隊氣氛，至少在「帳面上」的補強，Ryan McDonough 這位聰明絕頂的總管還沒有搞砸過幾次，當我們面對 Bledsoe 的換約與傷痛危機時，他果斷的簽下 Isaiah Thomas 作為備案（現在 Bledsoe 又傷時，我們也還有 Knight 可以依靠），當 P.J. Tucker 因為身材走樣而有接班疑慮時，我們選了 T.J. Warren；而且還在休賽季時搶到可以說是隊史最強中鋒的 Tyson Chandler（當然，他現在被用成這樣是沒人料想得到），如果再把他上任以來宛如「神偷」般的那些交易也算進來，Bledsoe、Miles Plumlee、Gerald Green、Jon Leuer 這些幾乎都是他用到期合約去換到手的「可用之兵」，理性上來說，你不能說他把這工作幹得很差。

　　但他們終究還是沒有找到，能補上 Channing Frye 的人，半個都沒有。




文：泰瑞克斯
圖片來源：getty image
參考資料：〈Channing Frye laments Suns departure, finding way in Orlando〉、〈One final defense of Channing Frye, and why the Phoenix Suns will miss him〉、〈How Channing Frye's shooting opens up the Suns' offense〉、〈Dragic regrets bashing front office, Frye laments leaving, but Suns had to move on〉、〈How to Train Your Dragic: The Suns Star Talks About His Evolu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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